什么时候可以见到你
1995年7月的最后一天,天气还是那么炎热。
18岁的她去学校领了中师毕业证书,来到曾经当家教的地方作最后的告别。
走到门口,看见好几个青年学生样的大男孩,正围着主人家的八仙桌议论纷纷,进去后才知道他们几个是在那租房的复读生,正在填报高考志愿。平时大家都是早出晚归的,所以没有什么印象。
她比较害羞内向,但是出于对高考的好奇还是凑近他们,看看志愿表什么样子(中师生当年是不能参加高考的,直接被分配到乡村学校当老师的)。只看见一双雪亮的眼睛好像注视着她,脸红地低下了头。一会儿又抬起来看他埋头看表的样子。其他几个男孩什么样子她根本一点不关心,只呆呆地看他——乌黑发亮的头发,高挺的鼻梁,浓密的眉毛,似乎有络腮胡的印迹,但是被刮得很干净……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男孩!突然,他抬起头来看向她,说:“我的字写得大,这表格我不敢填……”“我会写小字,我来帮你填吧!”她敏捷地答道。那一刻不知道她哪来的勇气,平时可不会这么大胆的。
他放心地把表格放到她面前,再递过笔给她手里,然后一项一项地说,她听话地一格一格地写,不知不觉就完成了,其他几个同学怎么完成的她一点也没印象了。从此,他的家庭住址,出生年月都深深地铭刻在她的心里了。
吃过午饭他们几个同学都一同离开了。她人生中的第一学生(陪伴了两年,孩子一家早已把她当成自己人)及家人说什么也要留她住一宿。
天快黑了,正准备上楼休息,那个请她帮忙填志愿的小伙子却抱着个大西瓜回来了,他说办完事去车站,连最后一趟去他们镇上的车都走了,没办法还是回来住一晚再走。
东家跟几个邻居在下面打麻将,她只好和学生妹妹上楼上阳台乘凉。他去厨房分西瓜。不一会儿他就端着一大盘切好的西瓜上来了,很自然地坐下来和我们一起吃瓜聊天。那夜空没有月亮,但是天色一点都不感到暗,繁星闪烁,凉风习习。他说:“我好早以前就知道你了。”“真的吗?不可能吧!”她有点吃惊。然后他说了好多好多他看到的关于她的事,她才信了……于是他们像熟识的朋友一样聊了好久好久,直到下面麻将收场,然后各自休息。
第二天一早,他跟主人告别,她在楼上好像听到了又好像没有。下午她也回到家了。
十天过去了,她忍不住写信去问他是否被录取,是不是满意,近况如何……按照记忆中的地址寄出去,一天天地盼望着回音。寄信收信都要去七八里路的乡场邮政所,只有三天才能逢一次场。于是每三天就去街上问询,连邮递员都好像认熟了。终于她收到了梦寐以求的信!她怀揣那封信一口气跑到没人的地方迫不及待地打开,一字一句认认真真地看起来。啊,他被上海海运学院录取啦!驾驶专业——他说的他从小就想当船长,跑遍全世界,所以第一志愿就填的那个学校。她的心怦怦地跳,为他高兴,好像自己也立了好大的功一样。
从此,他们就接二连三地书信往来。一个学期下来有好几十封,可以装满好大一袋子。
如果岁月能够如此和谐该有多好。
他说好久没有收到家里的信,担心爸爸妈妈发生什么事。她抽周末直接照着地址去找到他家。那个时候交通极不发达,一个在县东南角,一个在县西北角。先要一大早步行七八里山路去到乡上赶上六点过的唯一一班客车到县里,然后再去赶到他们镇上的为数不多的客车,然后再去找路。因为没有去过他们家,根本不知道东南西北,一路走一路问,过了河,还翻了山,好不容易问到他家了。
可门是关着的。正在绝望之际,看见家门前不远处有个老太爷,上去询问,原来就是爷爷!他正在摘棉花,他感到很吃惊,问她是哪个,她也不知道怎么说,就说是他的同学,专程来帮他看看家人们怎么样,爸妈都还好不好……爷爷年岁比较大了,听力也不太好,说话也不太好懂,好久也不见爸妈回来,她又要去赶车,怕赶不上会耽搁上班,于是就匆匆离去了。
沿路返回走了好久,天都快黑了,还好赶上了末班车,上去没几个人,等了一会儿,正要开走时,外面有人在大声喊什么,司机示意车上有没有人找。她把头伸向车窗外,看见一个中年妇女,喘着大气,直冲她问:”你叫RM吗?是XM的同学吗?”她连连点头,跑下车去,说了几句话司机就在催了,她只好又跑上车去,原来那是他的妈妈,听说她去过她们家来请她住一晚再走的。可是还有工作在身,她知道家人们都安好也就放心了。
到县城住了一夜,第二天她又赶车到了区上再转车才回到乡小学——她工作的地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