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了个愿望
我点上了孩童时期的仙女棒,我悄悄许了个愿望。
每逢过年,小卖铺里都会出售一些烟花、鞭炮,等晚饭过后,孩子们喜欢聚集在一起玩耍,年是可以这么热闹。我蹲在门前的石阶上,揪着石缝里钻出头来的野草叶子,这草叶大抵也是喜欢热闹,春节也不忘出来瞧瞧。然而这份热闹在我眼里似乎只是一群人莫名其妙的欢呼,欢呼些什么,我也说不清楚。
村里人特别奇怪,自己种一片小田,有些人家也种大田,收割了,挑着担子拿到市场上去卖,或是没有摊位,就路边一个角落蹲下来,也有人去关顾那鲜嫩的青菜,或是刚出土的番薯。每逢上早市看见坐在小凳子上的阿婶阿伯,就很想问他们,为何不给自己留点儿新鲜的呢?早晨习惯喝豆浆,一台圆筒状80来公分的灰色铁皮机器,豆子往里面一倒,随着哗啦啦轰轰的声音便有乳白色的水流出来,且过滤得极好,完全没有残渣 ,口感细腻醇厚。我至今觉得这机器特别厉害,早晨六点就有人起床拖着这机子去到市场,滚出一盆盆豆浆来。村民喜欢自己带锅,因此价格也按锅的大小来决定。差那么点多那么点,也不计较了,许是不知道钱是个好东西。如果是我,我会拿3毛钱去开着窗口卖糖果的爷爷那买西瓜形状的泡泡糖,那是我最喜欢的小卖铺了,窗口窄窄的,但似乎有好多好多宝贝,矮小的我还看不到全部,但以后我都会看到的。
那年,我穿着个宽大的上衣,耷拉着,裤腿卷起一边来也没放下,拖一双拖鞋,手里再握着枝不知从哪儿捡来的树杈,便跟着一群小伙伴跑,边跑边欢呼,我也不知道在喊什么,但似乎,跑起来就是很快乐。我是个土孩子,玩泥巴长大的。偶尔玩玩火,堆起红砖头烤玻璃瓶,等大人来了就跑。可我又对自己说,我不是个土孩子,我有爸爸妈妈,爸爸是个文化人,在外地儿工作。活在这村子里的我,似乎也很奇怪。到底事实是什么?我也很想要问明白。为什么春天花儿才会开?为什么夏天那么热还有大人下田?为什么冬天的风吹来我的脸颊会疼?为什么那么多人不喜欢下雨?明明那么凉爽,水是多么的好看,为什么人们不喜欢却还总是开通井取水来喝茶?为什么这里星星那么多可是爸爸妈妈住的镇里却没有?是因为太远了所以看不到吗?为什么月亮周边会有圆圆的彩虹围绕?为什么树叶会自己掉落?明明我没有去伤害它。为什么村里一想起唢呐,就有一大队穿白衣的人走过各个街头?难道唢呐是一种不好的乐器吗?
我是个问题很多的孩子。我是个有很多问题的孩子。很多孩子说我奇怪,不愿意和我说话,但我想我并不古怪。
记得有一个晚上,一个叔叔喝醉了酒,在院子里大吼大叫,大人们都辱骂他,可是我看到这个叔叔眼角那儿湿了。那天夜里的月亮格外明亮,我依旧清晰得记得,那晚安静得很,夏季的晚风是凉快的,大人们喜欢搬出家里的椅子在门前乘凉,什么话也不说,只是听着这反反复复的蝉鸣,一天的劳累就在风里散去,说来知了也是不近人情,也不懂得歇停会。我不知道那位叔叔嚷了些什么,但我听到了知了的声音,吱吱吱吱。……仍旧不停。我似乎看到了我未曾体会过的“特别难过”的表情是什么样子的。后来知道,原来属于成年的“特别难过”,是叫“崩溃”。
年历一年年撕毁,村里也一年年安静下来,过节也不闹腾了,很少孩子聚集一起往大溪里扔石子,街旁的小卖铺关了,窗口看报纸的爷爷也不在了,窗口关了没人卖糖果。
过年了,我在这新居的城镇里买了仙女棒,点着,花火四射,极美,在一片黑色的空气里显得格外迷人,我紧盯着它,在空中慢慢滑过,小心地很,是怕在倒计时结束前熄灭了。看着这火光,我悄悄许了个愿:我想看一看从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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