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途遥远的爱

　　清明节，母亲的忌日。窗外的雨滴打湿在车窗的玻璃上，我将雨刷打开，默默打开热风，生怕冻到了后座已经熟睡的孩子，而后又点燃了一根香烟，在堵塞的高速路上静静的等待通行。我揉了揉满是黑眼圈的眼睛，抖起精神，握紧方向盘。这几天，我都在喝酒后陷入每一个无眠的晚上，我反复想着那天——妻子在我和女儿吵架那晚的三天后离家出走，自己一个人去南方，只丢给我一句话：“你自己好好反省，等你想好了，我在回家，要么，就离婚吧。”

　　女儿如今已经高中了，正是学业繁忙之时，艺考花费又比较多，又因为妻子家中借钱，我们现在又在别处买了一套房子，每个月面临着还贷款，种种事情压得我喘不动气，上个月，女儿嫌我在学习和生活管的太多，给她的鼓励太少，压力太大而和我发生了争论，我知道她也许是学习压力大吧，就只是想和她好好讲讲道理，没想到导火索就这样产生了，你一句我一句，声调越来越高，怒火的气氛越来越重，直到她说了一句：“我宁愿没你这个爹”，空气瞬间沉默了，只留下不均匀的呼吸声在屋里不断的摩擦，我和女儿双目对望，可我看见的，却是满满的隔阂与失望，妻子先开的口：“你们能不能不吵了，孩子他爸，这些年你还没意识到你的问题吗，自私，脾气大，孩子这时候需要的是鼓励，而你呢，只想到你自己只想着你的钱，从来没有顾忌过我们的感受，你从不知人情，不知世事，我和孩子真是失望透了。”话毕，领着孩子回到了屋子里。留着我一个人再偌大的房间品味着满满的尴尬与散发甜甜香气不融合的苹果的气味。如今人已到了中年，活了大半辈子，却没想过，自己会遭妻子女儿如此的批判和厌恶，这些年，我努力维持这个家，妻子工作不顺回家没好脸色，我逗她开心，在结婚纪念日时给她买了一部手机，女儿学习压力大，我是时不时朝他发脾气，而我这一切，也是为了她好，而今天他们母女一句话，就把我这些年的爱全都打到了阴曹地府，久久无法振起，——为何不理解我，为何说我只顾自己。为何。……把烟头掐灭，听着墙上哒哒的钟声依然不知所然的与空气相碰撞，敬业的工作着，声音回荡在空气中，我闭目沉思。

　　独自跪在母亲的墓前，我不知不觉想到了小时候，因为我是家里最小的一个，又是家里唯一的男孩子，所以母亲和两个姐姐对我宠爱有加，记得有一次和大姐到河边，大姐在河边洗衣服，而我当时小，自己摸索着去了河内玩，姐姐大惊失色在河边喊着救命，最后，是邻家一位大汉把我从河中捞了出来否则，我便一命呜呼了。回到家，母亲得知此事，拿过鸡毛毯子便把姐姐给揍了一顿。也许是家庭原因吧，我的脾气就这么一日复一日被惯了出来。可是母亲，我默默抬头，看着母亲的遗像，中年男儿的眼泪就这么流了出来：儿子真的没有坏心，我爱他们母女有时甚至爱过自己，我记得妻子当年不顾风雨陪我去天津看病，她女人娇小的身体背着几十斤重的袋子和我挤那又破又脏的火车，绿皮火车与轨道摩擦出的，是她与我携手共进奔波劳苦的感情火花。也记得当您老人家和爸爸生病时，她为我们家的付出与关爱。而这些，我也都看在眼里，也都记得。所以我才会每逢过节过年时，会给妻子买许多东西，制造许多浪漫的氛围。可此时我不明白，到底是什么，让妻子女儿对我如此失望至极，是什么，让妻子独自离开家去南方。到底，什么是爱呢。

　　给母亲上完坟，我带着女儿去了附近不远的教堂。教堂神圣而又神秘，我站到讲堂最中央圣母神像前，望着圣母那深邃而又一望无际的瞳孔。不知不觉敬畏感油然而生，双手合十，默默闭眼。就在此时，我听到了旁边神父与一人交谈的声音：“莎士比亚说过。

　　卑贱和劣行在爱情看来都不算数，都可以被转化成美满和庄严：爱情不用眼睛辨别，而是用心灵来判断，爱用的不是眼睛，而是心。年轻人，你要记住，细节战胜爱情。”听到这，我心一颤，把正在拍照的女儿叫了过来。阿君，我女儿的名字。：“你觉得，我这些年，对你妈妈好吗，我应该怎样做，才能让你妈妈回来。”女儿俏皮的笑了笑：“哟，终于开窍了，有时候爱情是要看心里所想，心里所要的，你的一些浪漫的把戏也许妈妈并不喜欢，她想要的，应该只是普通的柴米油盐的关爱，和一些对她，以及对她家人一些细节上的温暖吧，比如你平时玩电脑的时间，拿来帮他做做家务该多好，再比如，你平时的急脾气，再发火之前，想清楚，也许，你和妈妈或者和我之间，就会少一些争吵，多一些温暖。老爸，你要知道，只有加了温水的蒸鸡蛋才能吃出幸福的味道。”说完屁颠屁颠的跑去拍照了，我望着女儿快乐的背影，心想，这次，我一定要用行动去证明，去挽回，去改变，让妻子变冷的心，慢慢变暖。

　　周末我让女儿给妻子打了一个电话，让他回来，说我有事和她商量。我把家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又把妻子没有洗过的衣服洗了一遍，这些年，一直是她在做家务，我现在，终于帮她体会到了。妻子到的那天，我做好她爱吃的菜，一改这一个星期自己狼狈的模样，等待她的回家。她进门那一刻，我当做什么也没发生，立刻笑脸迎到:“欢迎回家”而妻子便是愣了愣，看了这一桌子菜，和被我收拾的整洁的家，什么也没说，笑了笑，做到桌子上，我先开的口：“媳妇，我知道我这脾气不好，我以后会改……”“停，我知道，以后就看你表现咯，我说离婚，也就只是吓吓你。以后不改的话，那就不只是危言耸听了。”“噗”女儿一下笑了出来：好啦，妈妈回来了，就让她好好歇息吧，先吃饭，来，妈，吃这个。我看着一家人又能在一起说说笑笑，看着女儿和妻子的笑脸，埋在心底好几天不散的乌云终于散去，重见天日。虽然彼此都没有在提起，但我知道，真爱无价，老夫老妻，彼此不可能就那么轻易分开的，我望着妻子心里想：相信我，我以后不会再那么小孩子脾气，对你，对女儿，我都将全力以赴，担起一个真正男人的职责，给你们足够的安全感。这一次家庭的危机，是对我，这个看似成熟的中年男人又一次蜕变的成长，它让我的感情世界，再一次打开了一扇天窗。窗外的雨渐渐停了，流淌在屋内的，是一种平和而又干净的气息，笑声不断，温暖肆意，这，就是爱的力量，不是么。

　　现在女儿上大学了，我和妻子难免有些不适应，她半年回来一次，家里就剩我们老两口，妻子经常说：“唉，女儿长大了，该高飞了，感觉就咱俩每天大眼瞪小眼的，感觉空荡荡的，不过，这种感觉又仿佛我们重新谈了一场恋爱。”是啊，女儿长大了，也不会再像从前那样般因为学习而训斥她了，给她的，应该是远在家乡父母的关爱和祝福了。现在，我和妻子很少吵架，我的脾气也收敛了许多。两个人经常在饭后聊聊天，聊聊女儿。互相给予的，是宽恕和包容，现在虽然女儿不经常在身边，但是，这样平淡而又和谐的生活，不也很好吗。自身的爱多一点，让自己变得更优秀，就像女儿说的——加了温水的鸡蛋羹，才能尝出幸福的味道。爱，虽然路途遥远，但，请乘上火车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