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2
初中毕业后,故瑾被派去了江南运河边的小镇做知青。从小就在南方长大,皮肤嫩的很,到北方的这几年没少受罪,多变的天气总是令她无法适从。还好顾卿的温柔总是像江南之雨抚平她对南方的思念。
毕业选了一个离故乡近的地方做知青。她不知道没有顾卿的北方是否还值得逗留,以及没有他的时光是否会变得凉薄。北方的冬天对她来讲简直是一种煎熬,更何况没了顾卿,简直是生命的坟场。江南至少还有她的童年及青春时的影子。
六十年代,每一个人都过的不容易,尤其是知青,往往要饱受相思之苦,将宝贵的青春投入如黑洞般望不见尽头的社会主义建设。却也无奈,毕竟指挥不可违抗。不过无妨,再累也只不过是三年的时间,三年之后,就可以离开,去和他长相厮守了。
每天重复那些伟大而庸俗至极的口号,故瑾不能掌握时间流逝的快慢,但至少知道,怎样才能减少痛苦与折磨。这就是全身心地投入劳作,当你感觉时间不存在,那么时间就过去了。但到了夜晚,可就不这么好受了,眼前的黑暗与空闲的时间就摆在你面前,即使是闭上眼睛依旧如此,你有能力把白天蒙上一层灰布,但永远不能将影子掩埋。而他早已化为了故瑾的影子。黑夜真的很漫长,长过了已知的所有时间跨度,长过了爱与不爱之间的距离。
爱上你的时光,前后都是黑暗。故瑾终于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没关系,黑暗的日子总会习惯。但只怕当光明来到的那一天,她会睁不开眼睛。每一个晚上的思念,冰冷的床铺贴在她身上。黑暗如同冰雪,思念如同火焰。她被一次次火焰折磨得体无完肤,却又被冰冻,又再次解开,其间的心酸痛苦,又是谁可以体会的。唯一不变的是身上的伤疤和心中的热情,前者可用时间修复,后者则是永恒不变的。
因为离得近,母亲总是有充足的时间与理由去照顾或者说干涉她的生活。母亲很了解女儿所做的一切,当然知道女儿的卖力劳动和整夜的失眠是为了什么。很明显或是说一定是有了心上人。不知道是谁,但一定不在她周围,这是作为一个母亲应有的直觉。她当然知道,女儿已经为这个男人等待。固然感动,但这是六十年代。你根本不知道在千里之外的人的生活甚至是死活,就连邮件也要好久好久才可以到,失去踪影也是常有的事,这样的爱情更多的需要运气。但没人冒得起这个险,就算现在,你也受不了这般寂寞。更何况当时。她有意无意给女儿介绍对象,女儿的不领情是后话了。
两个月后, 故瑾收到了他的信,着实让她振奋,至少可以证明他几个月前还活着并且那时还爱着她,热情未减。
她决定回信,即使这简短几字起不到任何作用,至少说明她还惦记着他,并且从未忘记誓言。
顾卿
见信安好。夜晚是否漫长,残留的梦中是否曾有我的影子。就算没有,也没关系。思念被拖得很长很长,但至少比我的心到耶路撒冷的距离要短得多,因为后者的距离会越来越远。而我们的距离,终将从千里变为咫尺之遥。每个夜晚都很难熬,想必你也是,我很少会睡得安稳,所以我真的不敢说梦里是你,因为自分别之后,梦便碎了,但是你依旧是我的梦,就算是碎片也可以拼凑完整,对吗?江南总是很温暖,一如你的温柔。我相信你终会牵着我的手,带我领略春日的梦幻,夏日的纷繁,秋日的凉薄,及冬日的荒寒。明年二月我们就要相见了吧,我希望在那时,江南下着初雪,我在雪中漫步,一回头,便是你。
顾卿,时间真的快要靠近了,八个月后,我们就要永远在一起了,再也不用忍受这般愁苦。我的热情尚未改变,想必你也是。我余下荒凉的一生,必要有你陪伴。
故瑾
1968。3.29
写毕,她放下笔,沉沉地睡了过去,在梦里,她梦见了她的梦。